这天，正是周岩的退休之日,参加了同事们准备的欢送会以后，他把所有的工作纪要收拾得整整齐齐，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、电脑上。
下一任行长到来后，会接替这些工作。
最后周岩提着自己的个人物品，离开了这家银行的大门。
然而没想到这时候，那个在银行门口住了7年的流浪汉，却再一次出现了。
他来到了周岩面前，定定地看着他:“跟我来,我要带你去一个……你应该去的地方。”
听了他的话，周围人都不禁有些慌了。
“周行长，您不能跟他走,他是一个来路不明的流浪汉，您去了只怕会出事的！”
然而周岩咬咬牙，最终却只说出了一句话:“好，我……跟你走！”
1
7年前周岩升职为了某银行的支行行长。
那时候的他53岁，早已过了年富力强的年纪，但因为能力和资历的原因，他还是从几个竞争对手里面脱颖而出，成为了整个支行的一把手。
周岩准备用自己的专业在岗位上大干一场，然后准备退休生活。
这天，上级分行的领导来到周岩负责的下属单位，进行他上任以后的第一次例行巡视。
为了给领导留下个好印象，周岩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，敦促所有的下属们赶紧忙碌起来。
银行里里外外的卫生，全部都搞得一尘不染；所有的工作档案和流程，全都按照标准整理到事无巨细。
然而就在他忙得团团转的时候，门口的保安突然冲进了他的办公室。
“周行长不好了，门外有人闹起来了，您快去看看吧！”
周岩皱了皱眉，心里头有些不爽快。
再过一两个小时，上头的领导就要来巡视了，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，闹出了一些幺蛾子？
可看着保安一脸为难的表情，周岩还是生生忍下了心中的不满。
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？赶紧带我去看看！”
他跟随在保安身后，快步往门外走去去。
只见早已打扫得一尘不染的银行门口，竟然来了一个70岁出头的流浪汉。
对方随意地坐在花坛边上，怔怔地看着银行大门里面。
他浑身的衣着鞋袜都很陈旧、头发凌乱不堪，满脸满手都是脏污，身上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。
与高大上的银行相比，流浪汉整个人显得格格不入。
如果让他继续呆在这里，那些来来往往的客户们、随时会出现的上级领导见了，到时候说不定会有意见。
因此这时，有好几个保安和银行员工，都围绕在了流浪汉的身边，想要劝说他赶紧离开。
“大爷，我们这前面不允许随便坐、随便躺，要不您老还是换个地儿吧！”
“你这样真的让我们很为难，太影响我们的工作了，知道吗？”
今天值班的大堂经理是个40出头的女员工，向来都很温柔而干练，但现在也有些手足无措了。
还有一个保安性子比较急，当即就冲了上去，用警棍指着流浪汉，大声怒喝。
“老家伙，你到底走不走！”
“要是再不走，我就把你抬起来扔到别处去了！”
他气势汹汹们态度，一般人只怕会害怕了，然而这个流浪汉却只是抬起眼，看了他一眼，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垂下头去了。
见了这副场景，周岩不禁皱了皱眉。
2
“小张你先到一边去，我来跟这位老大爷沟通一下吧。”
他往前走了几步，来到了流浪汉面前。
保安小张回头见了周岩，立刻换了一副谦卑的态度，恭恭敬敬道：“这……好的，周行长。”
“只是周行长，这流浪汉的精神一看就很不正常，说不定具有攻击性，您千万要小心啊！”
小张严阵以待，生怕流浪汉突然发疯，对他们的行长不利。
而周岩却蹲下身来，耐心地开了口。
“老人家，你为什么一定要呆在这家银行门口呢？”
“请问您是有什么事，需要我们帮忙处理 吗？您可以告诉我。”
流浪汉抬起眼看向周岩，口中却只说出了一句莫名的话。
“我要在这里，等一个人。”
周岩不厌其烦，继续问道：“请问您是要等谁，他的名字叫什么？”
“如果我们认识的话，可以帮你想办法，把那个人带到你面前来。”
然而流浪汉却只是凄然一笑，接着摇了摇头。
“不用了，他……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。”
听了这话，周岩不禁一怔。
永远不会回来，是指去世了吗？
难道这个老人是因为自己的某个至亲去世，所以才变得这么疯疯傻傻，成为流浪汉的？
如果是这样的话，他也算得上是一个可怜人了。
只是周岩的心里，还是有些迟疑：“可是您呆在这门口……”
然而这时流浪汉却再次开口，打断了他的话：“你放心，我只会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，不会影响到任何人的。”
“听说你们今天会有领导来巡视，我也不会让他发现我。”
周岩也不知道，究竟该不该相信对方。
可是看这流浪汉说话的神志，好像也并没有彻底疯傻。
最后他咬咬牙，重重点了下头。
“好，那你待会儿千万要注意，我代表我们银行的员工感谢你。”
见周岩对一个流浪汉如此耐心，周围的人都有些感到不可思议。
要是换了别的地方，只怕二话不说就把这流浪汉撵走了。
难道……是这个流浪汉，有什么特殊的身份吗？
没过多久，分行领导的车子就开到了银行门口。
周岩带着所有的银行职员，以最好的精神面貌，来迎接了领导的巡视。
站在银行门口，他不经意地抬头，往那个花坛的方向看去，没发现那个流浪汉的身影！
周岩心中的石头，也开始缓缓放下。
3
接下来的他，全部心思都用在了应付分行领导上面。
然而就在他以为流浪汉已经走了的时候，对方却又再次出现了。
在分行领导离开后没多久，流浪汉就拿着一张纸板，再次出现在花坛边上，老神在在地坐在了原地。
这让周岩无奈地摇了摇头，感到又好气又好笑。
“算了，以后如果他没有影响到客人，也没有客人对他进行投诉的话，就让他继续待着吧。”
周岩叫来了保安队长，叮嘱道。
保安队长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流浪汉，点点头回答道：“好的，我明白了周行长。”
接下来的日子，这个流浪汉正式在这家银行门口驻扎下来。
那些来来往往的客户，一开始遇到他时，也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向他。
但周岩为了打消大家的戒心，让一个保安成天站在流浪汉的身旁。
万一他的行为举止吓到了客户之类的，保安也能够立刻出手制止。
客人们看到了保安们身上的制服，心里也就安定了下来。
而流浪汉也不在意这一点，他只是从早到晚地坐在那里，看着一个个出现在眼前、然后又离去的身影。
他的眼神里，仍旧写满了沧桑。
有的客人们比较大方，见了他这副可怜的样子，甚至还会主动往他面前扔一点零钱钞票。
流浪汉也不拒绝，只是冲着客人们点头微笑，表示感谢，然后把那些钱整整齐齐地叠好。
而他的存在，也并不是全无好处。
一两个月以后，有一个年轻的男客户从银行里出来，然后目不斜视地直接往外走。
这个流浪汉见了，却突然起身冲到了他面前。
不远处的保安见了，赶紧飞跑上来，而那个客人也被流浪汉吓了一跳，眼神中闪过一丝惧色。
“先生，您刚刚取的钱快掉出来了……”
流浪汉却淡定地伸出手，指着他右边的衣服口袋说道。
客人一愣，然后低下头去。
果不其然，自己取的一万块钱现金放在兜里，竟然被蹭了出来，明晃晃地露出了一小截。
他的脸一红，赶紧把这叠钱往口袋深处紧紧地按下。
“谢……谢谢你了，爷爷。”
年轻人手足无措地向他道谢，甚至还抽出了一张百元大钞递给流浪汉。
“要不是您，只怕会出大事，这钱你拿着，就当是我的感谢费了。”
然而流浪汉却只微微一笑，摆摆手拒绝了。
“不用了，年轻人赚钱不容易。”
“你下次来的时候，记得给我带点吃的就行。”
他每天风雨无阻地坐在花坛上面，饿了就去翻垃圾桶找东西吃。
4
自从有了客人们给点零钱以后，流浪汉也会买点包子馒头大饼之类的充饥。
年轻人点点头，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。
他给银行打去电话，表扬和感谢了流浪汉，下一次来的时候，他还带了一大包的食物，送到流浪汉的身边。
流浪汉仍旧坐在花坛上，时间长了以后，他开始认识了银行里的每一个员工，并且和对方打招呼。
尤其是行长周岩，流浪汉每次都会和他说更多的话。
“周行长，您今天来得真早。我很少在现实生活中，见到您这样工作勤奋的人。”
周岩微微一笑，把自己特意多买的早餐送给了对方一份。
而流浪汉也毫不客气，伸手就接过来，往自己的嘴里送。
“老爷子，您叫什么名字，还记得吗？”
顿时流浪汉垂下眼眸，沉默了片刻。
周岩一愣，心想难道他连自己的名字也忘记了吗？
然而很快，流浪汉就抬起头来：“我叫李洋河，名字很普通。”
周岩点点头，从此以后，就开始叫他“李老爷子”了。
这一年进入冬天后，天气越来越冷了。
周岩特意从自己的家里，找了一件军大衣、一双靴子，送给了李老爷子。
他的下属们见了，为跟着领导效仿，送了李老爷子不少的东西，什么帽子、袜子、手套等等。
碰上哪天温度特别低的时候，保安还特意让这个李老爷子收拾得干净一点，进了大堂里吹暖气。
这李老爷子进了大堂以后，也不是只顾着坐在那里消遣，而是会溜达着。
遇上了那种不识字的老年人，他会主动帮忙，拿着那些单子之类的，一字一句地念给对方听，直到对方理解了为止。
如果有小孩子在大堂里跑来跑去，他也会偶尔会陪着对方玩耍，给调皮聒噪的孩子们讲故事之类的。
时间长了以后，很多人都知道这家银行里，有一个慈眉善目、十分热心的李老爷子。
老人、孩子们也都特别喜欢他，每次都会笑着和他聊天之类的。
有时候李老爷子坐在外面，没有进来大堂里，还会有人主动问起他。
“你们这里的老爷子，去哪儿了？”
“我有张单子看不懂，想要找他帮忙看一看呢！”
比起笑得跟个机器人一样的银行工作人员，那些老太太们更加喜欢和李老爷子打交道。
银行的工作人员微微一笑，指着外头道：“阿姨，李老爷子在外面透气去了。”
“您有什么需要的，还是让我来帮您吧！”
透过银行的玻璃门，只见李老爷子现在银行门口，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这家银行，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，对于这些事儿，周岩都看在眼里。
5
周岩身为行长，他心里早已接受了李老爷子，在这里的存在。
实际上对于这个老人，周岩心里充满了好奇心。
一个70岁左右的老人家，看上去神志没有太大的不正常，而且还难得地认识字。
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，让他一直都呆在这家银行门口呢？
关于这一点，周岩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清楚，但他能确认的是，对方绝对不是个普通人。
但如今的周岩，也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，所以越发喜欢和这些老年人打交道。
所以他对李老爷子，也越来越熟稔了。
这一年夏天，周岩中午休息的时候，特意跑到超市里，去买了一些冰镇的啤酒和饮料，拉着李老爷子去了附近的小饭馆。
“老爷子，你来我们银行门口已经好几年了吧。”
“这还是我们第一次，坐下来一起好好吃顿饭。”
周岩微笑着，给对面的李老爷子杯子里倒满了啤酒。
而李老爷子也微微一笑，语气淡然。
“是啊，第一次。”
“能和您这样的领导在一起吃饭，也是小老儿我的荣幸了。”
虽然口中说着“荣幸”，但李老爷子的态度，向来都是不卑不亢的，对任何人都是如此。
周岩是个大气的人，也并不和对方计较。
更何况，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。
“李老爷子，您这样成天呆在我们银行门口，难道家里人都不担心吗？”
“您白天坐在花坛上，晚上缩在角落里睡觉，饿了就去翻垃圾桶，渴了就去水龙头下接水喝。”
“可是逢年过节的时候，我们银行里关了门，你也就离开了。”
“等我们日常营业了，您又冒出来了，风雨无阻，连个休息时候都没有。”
听了这话，李老爷子叹了口气。
“我都这个年纪了，哪天都是在休息，没什么不同。”
他端起面前的酒杯，喝了一口，表情也变得有些伤感起来。
“周行长今天请我喝酒，是有什么事情想要问我吧？”
被说中了心思的周岩，面色一红。
“没什么，我有一段时间，特意在银行放假的时候来到这门口，却发现李老爷子您并不在。”
“所以我想，您应该是有家人的。”
“既然有家人，会在逢年过节的时候相聚，所以我有些猜不透，您会选择在我们银行门口流浪的真正原因。”
当初李老爷子说，他要在这里等待一个永远都回不来的人。
那个人，究竟和这家银行有什么关系？
李老爷子听了他的话，长长叹了口气，开始透露出了一二。
“我的家人……都死得差不多了。”
“父母在我年少时候，就双双过世了。后来我又娶了老婆，生了一双儿女，我以为我的人生会渐渐地进入到光明。”
“但没想到小女儿不到一岁的时候，我老婆也撒手人寰，剩下我一个人把孩子们拉扯大。”
“只是在30年前，我刚成年没多久的大儿子，也因为意外去世了，剩下我们父女俩相依为命。”
6
听了李老爷子的话，周岩这才明白过来。
“所以……你逢年过节的时候，是到女儿家中去了。”
只是李老爷子的女儿，为什么会任由自己的父亲流落在外呢？
周岩有些不明白，心里不禁暗骂李老爷子的女儿，实在是太不孝顺了。
自己老爹，都已经70出头的年纪了，虽然精神头还好，但也不能让他当流浪汉呀！
然而李老爷子好像看穿了周岩的心思，于是对他解释道：“这事儿不怪我闺女，是我自己想要出来的。”
“他也劝我回去住，过下安逸的日子，倒是我没有听她的。”
周岩点点头，伸筷子去夹了菜到自己碗里。
“那您老爷子为什么会选择出来流浪呢？你等的那个人，究竟是谁？”
他没想到，自己的话音刚落，周围的气氛却瞬间有些不对了。
李老爷子沉下了脸来，一声不吭，只是将面前的酒重重地一饮而尽。
“我已经吃饱了，周行长。”
“谢谢你对我的这顿款待，还有……我这几年来的包容。“
“你先慢慢吃吧，我到银行周围转一转。”
李老爷子的目光微微闪了闪，然后站起身来离开了，头也不回。
看着他远去的背影，周岩心中若有所思，同时有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。
李老爷子等的这个人，会不会和自己有关？
周岩想起这几年来，发生在自己和李老爷子之间的事，但却想不出丝毫的头绪来。
李老爷子对他，要比对其他人关注得多，要是哪天看不到他，还会向保安或者其他员工们询问起他的去向。
可是周岩对李老爷子，却完全没有任何记忆。
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吧，李老爷子关注他，也只是因为他是这个银行的行长，而且当初也是他，做主让他留了下来的。
想到这里，周岩叹了口气，然后也没心情继续吃饭了，干脆叫了服务员来结账。
接下来的日子，同样过得很平静。
周岩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，也干得很突出，经常受到上级的表扬。
对他来说，能够一身荣耀，安安稳稳地退休，那就是莫大的褒奖了。
而李老爷子也仍旧呆在银行门口，没有离去。
如今的他年纪越来越大了，手脚也不如以往那么灵便。
但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对他很熟悉，也早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。
每天早上，银行的职员们上班的时候，都会微笑着跟他打招呼：“李老爷子，早上好。”
每天晚上下班以后，他们也仍旧会跟他告别：“李老爷子，明天见！”
李老爷子微笑着，看着他们每一个人，并对他们的问候予以回应。
对大家来说，李老爷子全然已经成了这个银行的编外人员。
7
7年后，周岩快要退休了，他每天更加认真努力地工作，恨不能24小时呆在银行里。
和他打过交道的人都说，周行长是一个很热心，却又很铁面无私的人。
他对来到银行里的老弱病残，都给予足够的关爱，还经常组织和带头捐款给各个慈善机构。
对于银行里的业务，他也抓得很紧，绝对不会因为和谁的关系好，就随便放贷给对方。
在周岩身上，大家能够看到一个银行工作人员，最闪亮的一面。
而即将要退休的周岩，偶尔在见了李老爷子以后，心里也很有些不舍。
李老爷子陪伴了自己7年时间，而现在自己这一退休，以后基本上很少会回到这里来了。
到时候，也不知道下一任行长，会不会像他一样包容李老爷子？
如果李老爷子被驱逐，他接下来又会去哪里流浪呢？
周岩不敢想象这些事，而且在准备各种工作交接的他，最近已经忙得脚不沾地，没时间去关照李老爷子了。
好不容易，在退休的前两天，他终于把手头上所有的事情，都处理得差不多了。
接下来的周岩，开始和这家工作了几十年的银行，包括里面的每一个人、一草一木，来做最后的告别。
上班的最后一天，周岩一大早就赶到了银行里。
但很快他就诧异地发现，今天的李老爷子还没有来，花坛边上、其他角落里，都没有对方的身影。
“以往的时候，他都是最早一个来到银行的，从不缺席。”
“我这是最后一天上班呢，这李老爷子却偏偏迟到了。”
周岩摇了摇头，无可奈何地微微一笑。
接着他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，和接替自己工作的，下一任银行行长王波谈了很久。
王波也是从底下一步步地，慢慢升职上来的，与周岩的成长经历差不多。
只是周岩知道，这个王波的为人有些苛刻，所以他考虑了很久，才向他提起了李老爷子的事儿。
“老周你不用担心，这个李老爷子的年纪已经不小了。“
“接下来我会努力做他和他家人的工作，让李老爷子回家去养老，别再银行门口流浪了。”
周岩叹了口气，然后点点头，只能表示同意了。
“那好吧，他也确实到年纪了，哎……”
周岩一边感叹着，一边整理着自己的私人物品。
这时他在自己的抽屉最底下，发现了一个款式很老旧的笔记本。
周岩一愣，将它拿出来然后随手翻开了几页。
这是他很多年前的日记本，代表着那一去不复返的青春岁月。
但很快，他却突然从自己的座椅上站起身来，整个人露出了满脸震惊的样子。
“老周，你……怎么了？”
一旁的王波吓了一跳，抬起头来看着他。
而周岩却二话不说，起身就冲到了银行门口的花坛旁边。
此时，李老爷子已经来到了那里。
8
“周行长，您今天终于退休了。”
“跟我去一个地方吧，我带你去一个……你应该去的地方。”
李老爷子看着他微微一笑，只是那背后的深意，没有人能够看懂。
周岩的身体，也开始轻轻颤抖了起来。
追出来的王波等人，很是着急：“老周，你不要跟他走！”
“他年纪大了，又是个来路不明的流浪汉，万一你这一去，出了什么事的话该怎么办？”
然而周岩却只凄然一笑，回答了李老爷子的话。
“好，我跟你走！”
他不顾身后同事们的阻拦，跟着李老爷子离开了银行门口。
接着，李老爷子带着他走了很远很远的路，中途甚至还坐了一趟车。
周岩从始至终都没有询问对方，要把自己带去哪里。
直到天快黑的时候，李老爷子终于回过头来，冲着他微微一笑。
“我要带你来的地方终于到了，你……好好看看吧！”
周岩看着眼前的场景，整个人浑身瘫软了下去。
“李老爷子，你……你果然是他。”
周岩抬起头来，口中喃喃道。
他的眼前是一座孤零零的坟冢，墓碑上面的黑白照片，早已模糊。
可是无论再怎样模糊，周岩都能认清楚照片上的人究竟是谁。
而这张照片上面的人，和他今天上午在自己办公桌里翻出来的，日记本中的那张照片上一模一样，也和眼前的李老爷子眉眼相似。
“是啊，我是他。”
“李繁阳的父亲。”
“周岩，7年了，你终于认出我来了！”
此时的李老爷子满脸严肃，眼神中透着苍凉，与当初那个出现在银行门口时，精神恍惚的流浪汉截然不同。
应该从一开始，他的精神状态都是无比正常的。
听到了“李繁阳”这个名字，周岩眼中的泪水瞬间落下。
“我和繁阳是同一个部队的战友，李叔叔，我很抱歉现在才终于认出了您。”
“还有……很多年前的事，我想对您说一句抱歉。”
听了这话，李老爷子就像是一个被突然点燃的火药桶。
“道歉？你拿什么向我道歉？李繁阳的命吗？！”
话音未落，年迈的他已经冲上来，对着周岩拳打脚踢。
可周岩只是跪在了李繁阳的坟墓前，纹丝不动，任由李老爷子冲着自己发泄。
“我没有办法把李繁阳的命还给你，可是如果您真的要我这条命，我也可以给你。”
“这些年来，我一直都愧疚着，日夜睡不着觉，我这条命……我早就不在乎了。”
听了他的话，李老爷子终于住了手，眼中的泪水也放肆流下。
周岩20多岁的时候，和李繁阳俩人同在一个部队里服役。
有一天，他们俩人放假的时候，遇到了有群众掉进了河里。
为了救人，自小就水性极好的李繁阳，二话不说就跳进了激流的河水中。
9
“按理说，我儿子从小就是个游泳健将，他从河水里捞一个人上岸，也不是什么问题。”
“可最后的结果，却我儿子却被大水给冲走了，因为……他还要救你这个明知道不会水，也要跳进水里去的混蛋！”
他的口中嘶吼出来的话，让周岩整个人都彻底崩溃了，他浑身颤抖着，仿佛没有了一丝力气。
“后来，部队里给我儿子封了个见义勇为的烈士称号。”
“不明真相的人，肯定以为这是他救了那个群众得来的荣誉，但实际上却是因为你！”
“你明明不会水，为什么还要往水里跳？”
“因为你见我儿子跳下去了，所以想和他抢功，这才选择跳下去的，对吗！”
这些年来，李老爷的心里没有一天好受过。
部队里给他送来荣誉奖章的时候，也只提起了李繁阳为了救人民群众献出了生命。
还是那个被救起来的群众为了感谢李繁阳，特意来到了他家中，告诉了李老爷子真相。
李老爷子这才知道，自己儿子当时救起群众以后，又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救了周岩。
此刻听了他的话，周岩连连摇头，哭着解释道：“不是的，李叔叔。”
“当初我确实是被李繁阳给救起来的，他也因为连救了两个人，没有力气了，所以才被大水冲走。”
“可是请你相信我，我当时跳下去的时候，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，那就是救人。”
“我真的没有想过，是为了抢功而下去的。”
那时候的他们，浑身奔涌着一股青春的热血。
在见了有人落难以后，他们不顾自己的安危，也要下去救人。
但那时候的周岩却忘了，自己根本就不懂水性，在这种情况下跳水，无异于死路一条。
所以最后，李繁阳为他抵了命。
看着周岩此刻的样子，李老爷子却走过来，一把拉起了他。
“你不要哭了。”
“这几年来，我一直都在你们银行门口，每天看着你。”
“看着你认认真真地上班，看着你力所能及地去帮助有困难的人，看着你把我留下来，送了你当初在部队时候的军大衣给我。”
“我想，你确实是一个好人，值得我儿子去救你。”
“这些年来，和你相处的日子，让我已经原谅你了。”
说到这里，李老爷子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释然。
不管周岩当初跳下河去的心思，到底是什么，但他后来的所作所为，也足以弥补了当时的过错。
李老爷子，早就不恨他了。
每个人都会走错路，如今的周岩也算是代替了李繁阳，好好地活在了这世上。
想到这里，李老爷子抬头看了一眼天空，那里，有很多的飞雁远去。
从此以后，他这块心上的石头，也该彻底抛开了。
从这一天以后，银行的上一任周行长正式退休，而在银行门口盘桓了整整7年的流浪汉，再也没有出现过。
（文中姓名均为化名，图/源自网咯，侵权联系删除！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