瓦西姆瘸着腿站在帐篷外，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。
远处传来飞机的轰鸣声，他知道又一轮空投要开始了。
九个孩子围在他身边，最小的才三岁，正用脏兮兮的小手拽着他的衣角。
"爸爸，今天能吃到面包吗？"大女儿怯生生地问。他只能苦笑着摇头，那条在轰炸中受伤的腿让他根本跑不过那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。
加沙的天空最近特别热闹，各国的运输机像下饺子似的往下扔物资。联合国的官员算过一笔账，空投一箱罐头的钱够用卡车运一百箱。可地面上的人哪管得了这么多，看见天上掉东西就跟饿狼见了肉似的往上扑。上周的空投现场，两个小伙子为了一袋面粉打得头破血流，最后面粉袋子被扯破，白花花的粉末撒了一地，围观的人跪在地上用手捧。
伊萨姆蹲在帐篷门口抽着皱巴巴的香烟，看着远处抢物资的人群直摇头。"这叫什么事儿啊，"他吐着烟圈说，"咱们现在跟马戏团的猴子似的，等着看客扔香蕉。"他儿子昨天抢到半包饼干，还没捂热乎就被大孩子抢走了。现在的小孩都学精了，知道跟着空投路线跑，比大人还灵活。
空投的物资也是五花八门，有次掉下来一箱女性卫生用品，把大伙儿都看懵了。还有人捡到过写着外文的罐头，因为看不懂说明，打开发现是猫粮也只能硬着头皮吃。最离谱的是上个月，不知道哪国的飞机扔下来几十箱矿泉水，结果全摔在石头地上，瓶瓶罐罐碎了一地，水流得到处都是。
以色列那边把边境关卡看得死死的，说什么怕哈马斯偷运武器。老百姓就纳闷了，奶粉和面粉能当火箭弹使？联合国的卡车在检查站一停就是好几天，车上的蔬菜水果都烂了才放行。有人开玩笑说，现在加沙最安全的职业就是检查站的工作人员，天天坐在那儿看报纸喝茶，到点下班。
阿米尔今年九岁，已经学会看飞机辨方向了。他知道哪种声音是运输机，哪种是战斗机。运输机来的时候，他会跟着大孩子往预计的落点跑，虽然从来没抢到过像样的东西。有天他捡到半包摔碎的饼干，藏在衣服里跑回帐篷，结果被巡逻的大孩子发现，挨了两巴掌。现在他学聪明了，找到东西先往嘴里塞，能吃一口是一口。
空投现场经常出现让人哭笑不得的场景。有次掉下来一箱运动鞋，码数还都一样大。男人们试了试都穿不上，最后发现是女式跑鞋。还有次空投的压缩饼干太硬，得用石头砸开才能吃。老人们都说，这哪是援助物资，分明是考验老百姓的生存能力。
瓦西姆的腿是在三个月前的轰炸中受伤的，当时他正要去市场买面粉。现在他走路一瘸一拐，根本跑不过那些抢物资的年轻人。妻子每天去救助站排队，经常空手而归。九个孩子饿得皮包骨，大女儿已经开始用破布条勒紧肚子抵抗饥饿感。他有时候会想，要是当初跑快一点，是不是就能躲过那次轰炸。
加沙的孩子们都练就了一身本领。有的会爬废墟如履平地，有的能分辨哪种野菜没毒，最小的那个才五岁，已经知道要把捡到的食物藏在内裤里带回家。大人们看着心疼，可又能怎么办呢？联合国的工作人员私下说，这种空投就是在浪费钱，可上头有命令，他们也只能照做。
最近空投的物资里开始出现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。有次掉下来几箱防晒霜，把大伙儿都气笑了。这地方连干净水都喝不上，谁还顾得上防晒？还有次空投了一批文具，铅笔橡皮作业本，孩子们拿着当宝贝，可作业本能当饭吃吗？伊萨姆说这就像给快渴死的人送筷子，中看不中用。
夜幕降临，抢完物资的人群渐渐散去。瓦西姆拖着伤腿往帐篷走，手里空空如也。远处还能听见零星的争吵声，八成又是谁抢到了好东西被人眼红。帐篷里孩子们已经睡着了，肚子饿得咕咕叫。他坐在门口望着星空，心想明天要是再抢不到吃的，就得去捡垃圾堆里的菜叶了。天空又传来飞机的轰鸣声，这次不是运输机，是巡逻的战斗机。他叹了口气，慢慢挪进帐篷，轻轻拍着最小的孩子，哼起了走调的摇篮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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